欢迎来到布满暗器机关的虚幻和偶像的世界,它们都归于一个现场的装置之内,属于艺术家夏静的第一个个人展览“暗杀的武器”。该展览探讨的是关于日常生活现实与自然的对比的观念,以及人造物与自然存在物之间的张力关系。对于艺术家来说,从这个对比中浮现的,是现实社会的构成与脆弱。
这个多媒介装置由两个完全不同的元素组成:中国武术和煤炭。作为灵感的来源,艺术家从流行的武打功夫题材电影和中国人日常生活所使用的煤炭来取得创作的资源。
从经典的邵氏兄弟公司出品的武打电影到当下的功夫片,背叛、血仇、刀光血影的视觉因素组成了引人入胜的观赏经验。在这些影片中的一个重要的亮点就是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侠客和恶棍们使用的武器刀、枪、剑、戟、毒药、飞膘、盔甲,以及更多匪夷所思、奇形怪状的杀人利器。
艺术家夏静摹仿清代雍正王朝期间臭名昭著的特务暗杀工具血滴子制作了一套此类凶险的利器,它们看上去象是某种样式奇特的帽子,带有异国的情调,猩红色的外套显得既华丽又刺目,流露出嗜血的气质。这种致命的武器是由轻薄的金属打造,可以像飞盘一样在空中旋转。桶状的外型可以正好套住人的头部。它的内部底缘由薄薄的刀片组成,旋转时伸展出形如风扇的叶片,借由锐利的刀锋迅速地切掉脑袋。使用者用一根长长的绳索来控制血滴子,所以它可以被投掷到被害人的颈部,然后带着血淋淋的脑袋飞回来,就像是一个飞去来器。
正如它的名字所具有的那种恐怖感一样,这种拥有极快的速度和精确度的暗杀武器总是让看见它的人不寒而栗,而这也是艺术家通过她的装置作品想要唤起的感觉。
当人们走进黑暗的置放这件装置的空间里时,他们会立即被八个在他们头顶旋转的血滴子所震慑住。站立在这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装置下面,人们会感到有些惶恐不安,似乎那些可怕的武器随时都会旋转呼啸着朝他们头顶飞过来。他们既有莫名的紧张情绪,同时又意识到这只是一件艺术作品,这种既有一丝害怕恐惧又兴奋好奇的双重感受让观者体验到肾上腺素迅速大量分泌的那种刺激的感觉。
当然,在现实中没有人真正看到过血滴子,也许它只是历史小说的杜撰。可在装置作品的周围,那些来自武打电影的图片和一张张照片,仿佛在证明着它的真实存在。这种把现实与幻想,真实与非真实混合在一起的做法使得观众在心理和生理上都暂时处于失重的状态。
在艺术家自己的叙述里,她说道:“制作这件作品的想法来源于对中国历史上那些暴政统治的反思,无论它是否真实存在过,亦或只是历史的传奇。他们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定格成了一幅画面。我的作品传达了一种凶兆的感觉,它表达了残忍和权利的互相关系,以及对受害者残暴猎杀的控诉。”
艺术家的这件装置作品创造了一个充满特殊气氛的场域,这个场域由不同的媒介材质作支撑。通过借用与重组这些流行的来自亚洲电影文化的影像,艺术家分析了隐藏于这些影像背后的大众文化心理现象。这些分析所指向的不是谁在历史上拥有这些残暴的权利,而是权利的最终本质。而在观众看来,艺术家制造了一个极端的超现实主义的微型世界,它是情感的,也是概念的。
整件装置作品的另一个创作元素来源 对于艺术家来说,煤不仅仅是一种日常的物品,它还代表了一种人类的精神品格:“它很廉价,看上去显得肮脏和过时,但它对我具有一种极大的影响。煤的本质就是生活,或者说生活的本质就像煤一样。”
在中国,尤其是北方,煤仍然是很多人日常能源消耗的基本材料。它们由无数的矿工在环境恶劣严酷的地底深处挖掘出来,在那里,突发事故和死亡的阴影无时不在威胁着他们的生命。可以说每一块煤炭都附着了矿工的血汗和精神。
在这件装置里,夏静试图从另一个方面来表现材料与人之间的关系。大量的煤炭,这个拥有很多潜在使用价值的自然材料,在这里被用来创造一种艺术的氛围,赋予了一种人文和精神的品格。在展览空间的地板上用煤所铸造的人类的头颅被埋在一堆堆的煤炭中间,看上去像是失去灵魂的死者被黑色的土地所吞没,又像是进化中的人类在极力地试图冲出生命的禁锢。这是一幅极为怪诞的画面,它充满了诡异的魅力。
整件装置作品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是一座巨大的佛陀雕像,由无数细小的煤块所铸成,坐落在一堆流动杂乱的丝绸之上。尽管是静止的,比真人还大的佛像却因为看上去似乎是被毫不留情地砍去了脑袋而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息。观者在此时将会与雕像建立一种情感的联系,这种通感会产生物理张力,它放大了无头佛像的巨大空间压迫感和恐怖感。
在佛像与观众之间有一座高高的铁门隔开了彼此,从而制造了一种神秘的氛围,把观众从一个精心设计的环境中分离开来。这是一个既非这里又非那里的区域,这是一个临界之地。
贯穿整个展览的是观众所体验的材料与事物之间瞬时转化的感受。似乎在这种形式转化之间存在着一种叙述性,但它们是彼此脱节的,只是借助于氛围和材料本身的特质来体现。
正如艺术家所说的:“在探讨经由艺术来达到转化的可能性中,通过对事物和媒介物的重组,我试图对当下的社会和宗教流行偶像与经典提出质疑。”
在这个充满了无休止的文化和宗教冲突的世界上,这个小小的展览模糊了“什么是真实”的和“什么是虚构的”这两者之间的界限。然而,有一种东西是真实可信地存在于这个展览作品背后的,那就是人类本性中由于野心和欲望所催生出的残酷和暴力。夏静的作品以一种直率的方式,用令人不安的图像和形式触及了这些问题,它们等待每一位参观者以自身的思想去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