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红》是关于历史、关于记忆的,是关于真假的,也是关于语言的。
红色革命及其标榜的共产主义社会,无疑是人类历史上曾经有过的最气魄宏大、最美好的理想。但这一理想在事实上不断给人类带来无穷灾难。现在,它看起来已经全面失败了。令人伤感的是,随着历史对它的失败宣判,整个人类似乎集体丧失了理想的官能,空前务实,惟利是图。患了理想官能丧失症的人类,又会走向何方?
过去那场漫长的红色革命,把我们置于两种语言暴力所形成的历史描述漩涡中:墙内的全面讴歌和墙外的极力诋毁。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历史因此变得恍惚,事实也因此变成一场玩笑。但是,我们这代人,却不能因此摆脱历史打在我们身上的沉重烙印。
在影片中,我杜撰了一个老人??老的红卫兵,他的年龄比现在刚刚步入老年的、现实生活中的那些当年的红卫兵们,要老的多。也就是说,本片开篇就提出了关于历史真实的悖论。
观众几乎不用考虑,就可以断定片中的这个红卫兵是冒牌货。但是我们怎么能确定那些深深影响着我们的历史描述是否真实?关于中国这一百年的革命,我们从正反各方面得到了不同的信息,不同的历史描述,那么这种种描述,就比我的这个?明显假的?描述更为真实吗?我怀疑历史,怀疑各种对它的描述,所以,略带恶意地,我也编造了一个?假的?历史描述。
在我的描述中,重构或者?再现?了近代中国的种种历史时刻。但是,这些都是作为素材,作为公然声称并不真实的证据。以历史事件为素材,并把它们装点为证据,去构造对自己有利的历史面孔,去营造一个所谓?史实???这不正是所有历史描述的核心?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作品中的历史描述,因其假而真。
还有另一重真实:对历史、对时间迷雾般的感受,这是真实的体验。生活在现实时空中,包围我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永远不是透明的。未来和过去的指针,总显得暧昧,仿佛受到磁场干扰,不停摇摆??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尤其如此。
我一向认为语言即道路。在本片中,我试图循着影像语言的带引,不去追求历史或现实的所谓真实,而寻求一种关于存在的诗性真实??我相信,这种真实更为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