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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在视觉游戏的背后

张朝晖


从2000年开始，媒体开始把目光关注在世界舞台上中国惊人的经济发展上。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渐渐在国际舞台上开始挑战美国的超级地位。这种情况不仅使国际关系重新平衡，同时也让中国和世界在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前景中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 这是因为中国的不充分的改革正在引起越来越严重的社会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的注意目光转到80年代以来出生的中国年轻一代身上。他们所秉持的观点成为观察中国未来发展的重要参考。作为这一代人中最为敏感的一部分，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艺术创作或许是认识今日以及预测明天中国的关键尺标。

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这几年最为突出的现象之一是年轻艺术家的崛起，他们的艺术似乎在挑战由欧美艺术主流所控制的审美标准和习惯。这让西方的艺术评论者意识到没有偏见的深入研究中国艺术的重要性。 年轻艺术家似乎便得不再介意西方人怎样看待中国，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对社会的观察与思考中，去抓住变化莫测的世界与焦虑生活的本质。这样，当代艺术创造回归到现实社会中来。

1981年生于浙江的李青还是中国美术学院的油画系研究生。他正在成为这一代艺术家中有代表性的人物。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参加了许多重要的展览，并获得奖励。这是因为艺术界对他的艺术表现的认可，诸如对油画语言的准确的个人化把握与运用，广泛的社会关注，以及清新的画面格调与气质，以及语言与表现内容的恰当整合。

他使用繁荣媒介是相对传统的油彩与画布，作品一般是中等大小，而且往往是双联的， 写实性的内容与准抽象的手法结合起来使用。清晰，明朗而有透明性的作品很容易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并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一套系列作品名为《找茬》，其明显的特征是将两张相似的画面并置。这一系列作品的灵感来源于早年玩过的电子游戏，在玩的过程中，参与者的观察与注意力能受到检验。这一对并置的图画看起来象一个场景的两个被抓拍下来的两个连续的瞬间，也可能是身体，面容，一个地点，东西，或者一个人。

第一眼上看去，这一对图画并没有明显的差别，但在仔细观察之后，一些不同之处就能被发现。这样的视觉经验让人感觉到生活中的时间意识。这套名为《找茬》的作品的题材很广泛，但大多数是寻常的场景，也有一些关于国家与国际事件的表现。还在有些情况下，他的作品建立在社会主义革命时期的记忆上，例如集会，游行，以及毛主席的塑像。这套作品暗示着一个被媒体操纵的视觉世界，这个主要由电子屏幕展现的第二现实甚至超越了人们自己对真实世界的知觉性认识。

并置是当代艺术时间的重要方法之一。两个瞬间之间的张力和关系往往成为作品观念的源泉。以时间为基础的生命意识对经历过长期动荡社会的中国人来说是很敏感的。在中国艺术界，这种反映三十年社会变迁的新旧对比的并置的手法在许多年轻的中国摄影家中是十分流行的。 因为这样的手法准确地反映当代中国人的文化认同，因为我们身处在充满不断变化的世界，新与旧，东方与西方的东西都纠缠在一起， 难解难分。在李青的作品中，新与旧的并置不仅是一个简单的视觉游戏， 而且包含着复杂的心理状态。

精彩的画面处理证明了李青是一位优秀的画家。画面上，他的笔触十分准确和自信，造型明确，涂色大胆，以及完美的构图。这样，他将油画的视觉游戏连同描绘的内容融入画家创造的游戏，这样的游戏也能让观众来分享，其结果可能是一个反映世界变化的图画王国。在画面上，形象的模糊化处理不仅传达着数字化视觉世界的经验，同时也暗示变化着的世界的不确定性。因为与复杂的现实社会及人们心理状态的表达，李青的作品跨越了风格的局限，同时也颠覆了对中国当代艺术常规的看法。

也许艺术家在主观上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正如他谦虚地所言?我只是一个电脑程序员，用陈旧的方式和勤奋的工作来设计游戏?。和他的许多同代人一样，对艺术抱有游戏性的娱乐化心态， 而不是象他们的艺术家前辈那样，将艺术当作获得自由的战斗武器。但另一方面，他那容易被人接受的视觉世界可以与外界进行沟通和交流。因为传达的感情很普遍，景物也很寻常，画面上也非常简洁而单纯，诸如庭院，街景，游行，以及国际论坛等。

许多中国当代艺术的内容表现得十分强烈，以便表达艺术家对现实社会与制度的否定态度，但李青的作品有所不同。虽然他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也表现的公共的和政治生活，但画面上很难分析出他自己的明确的观点，画面仿佛是一面镜子，反映了两个真实的瞬间。另一方面，画面上强烈的笔触和大胆的施色，以及厚重的机理共同暗示了一个由大众媒介和电脑网络所操纵的现实，用BOUDRILLARD的话说，是一个对真实世界的模拟。从这个意义上讲，李青并不希望自己的画面讲述一个具体的故事是很自然的，但呈现出当代世界的视觉经验与心理感应。简单而言，是对变化世界的个人观察和表现。画面的内容包括从私人生活到社会与历史事件的广泛内容，但很难看到有宏大叙事色彩的内容，即使与历史有关，也是平易，客观，而温和的，反映出一个从个人视觉而观察到的现代中国发展历程和历史记忆。

每一对画面都值得观众仔细观察和比较，时间所代表的生命意识是特别值得咀嚼和玩味的，而艺术家杰出的绘画才能让画面更感人，更显示出迷人的力量。用传统的油画媒介与手法，李青成功地呈现出当代中国艺术的新视域；同时，关于社会变化的普遍的心理反映也得到昭示。当然，他的作品有一种强烈的游戏色彩，但对游戏的解读需要参照来自外部世界的信息，这样对于游戏的参与也将更加真实与贴切。


经历了二十多年的社会变动与意识形态冲突，许多艺术实践也反映了这些问题，例如政治波谱，讽刺现实主义，以及一些激进的带有血腥味道的行为艺术。艺术家和社会正在建构新的艺术社会学图景。 社会在期待理性和有超越性的艺术作品。这样的作品能医治焦虑，麻木而困顿的心灵。另一方面，象李青这样生在80年代之后的艺术家，他们没有经历时代的创伤-例如文化大革命和天安门民主运动-但在经过时间的洗涤与过滤，年轻的艺术家便得等为平静和理性， 从而隐含着新的发展方向。

李青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了这样的苗头。他们在中国艺术舞台和社会生活中的出现具有明显的象征性意义。因此，可以这样说，艺术家的视觉游戏更多的是关注色彩与笔触的组合。但对于艺术的观众而言，他们更愿意探索视觉游戏背后的更为丰富的社会与文化内涵。